痴缠一生为嫦娥舞剧《青衣》赏析(青衣情感)

解释春风无限恨,沈香亭北倚阑干。

青衣情感

初见时他是太子殿下,明黄衣袍绚烂了她的眼,金冠玉绶,面若冠玉。

她则是被班主责罚籍籍无名的小青衣。青衣角色唱功繁重,念白冗长,年龄尚小的她便是因着排练中几次出错,被长间妒着她的师姐向班主讨了一顿板子,又在这罚跪两个时辰。

看着玄色暗纹的追云靴一步一步移至目前,呆愣住的她抬头望他。背上火辣辣的痛突然消失了,被他拉起的时候脑子空空的。他轻启唇齿,温润的声音便泄了出来。

她魔怔出神,漏了他的话。看着她痴痴的样子,他也不恼,抬手将她有些散乱的发别至耳后。因着突然的碰触,她身子轻抖一下,面上带了一丝红意,红晕旋即蔓延到了耳垂,煞是可爱。

“别怕,”他轻笑,将刚刚的话又耐心重复:“你是这戏班子里的小青衣吗?”

“是......”回答声唯唯诺诺。

“可愿唱一段与我?”

眼睛眨眨,眉头微蹙:“可是......”

凭她的眼力,虽看不出这男子身份,却可凭这一袭刺眼的明黄色和不斐的衣锦缎料猜得他身份显赫。

“我只是个小学徒,”咬了咬下唇:“我还不够角儿……大人若是要听戏,班子里多的是......”

“我想听你唱。”笑意浓了些,依旧是温柔的注视着她。

她只得点头作应,低低清嗓:

“一霎时把七情俱已味定,参透了辛酸处泪湿衣襟。

“我只道铁富贵一生铸定,又谁知人生数顷刻分明。

“想当年我也曾撒娇使性,到今朝那怕我不信前尘。

“这也是老天爷一番教训,他教我收余恨、免娇嗔、 且自新、改性情、休恋逝水、苦海回身、早悟兰因。”

咿咿呀呀,娇啭惋啼。虽音资尚幼、余气不足,倒也语韵天成,粉饰无双。

一段罢了,她羞涩抬头,对上润了她心中旱涸的眼,一眼万年。

他拉起她的手:“愿意同我回家吗?”

“愿意!”不假思索,甚至有些迫不及待和欣喜若狂。

他挽了她的手走进戏班。

他手掌温热而有力,在深秋萧瑟的寒意中像一剂暖流定了她有些许慌乱和不适从的心。

她甚至想着,即使牵着他的手走向的是黄泉路,也不负一路风景了。

班主的脸在他的随从向其许诺重金后笑的丑态净绽,他只在一旁坐着,将她引至身旁站定。一只手扶在她的腰后,另一只手端起茶盏,徐徐袅袅的水气升腾,他缓缓吹去,轻呷一口。复对班主道:“刘班主自是明白人,我亦不愿多费口舌。”

往日她在班主面前总是战战兢兢,含胸低腰。今日却因为他手上的暗劲而挺直了背脊。

“是是是,公子既看上了这小妮子,我当然不会强留。这妮子可机灵着,栽培她我花了不少心血。”班主用尽气力的描述着她的长处,生怕这公子觉得这桩生意亏了本。“公子收她是她天大的福分,回去做个洗脚服侍公子的下人丫头……”

她听这话蹙眉,他却眼目一冷:

“我看上的姑娘,自是珍馐玉食、华服锦衣与侧。我当如珍宝样疼爱,岂是你这等人物用轻薄辞汇可评斥!”

“是......公子说的对......”似是被吓着,班主声音带了些颤意。

她即将离开戏班,临行回到之前居住的后院收拾行囊。

说是收拾行囊,实际并没有什么值得留存之物。

生来为孤,是班主收留了她。虽说奴役和赚钱是班主的根本目的,但这些年是班主给了一口饭吃,她还是存了份感激之情。

背上仅有的衣物和用品,她随他离开了自小呆的戏班。

这一年,她十四岁。

转眼三年

三年前她随他回“家”后,才知晓他的身份——当朝东宫太子琼旭琛。走进巍峨厚重的宫墙之中,一众太监宫女下跪引太子回宫。从没见过这等宏大阵仗,她吓得往后躲了躲,察觉到她的不安与局促,他摸了摸她的头以示安定。

领她到离着他寝宫不远处的一处侧殿,告诉她这就是她今后的住所。

“不用害怕,我会护着你。往后我是你的屏障,谁要伤害你,都由我来顶着,何如?”

“我......我叫宛洛。”憋了半天,竟是这么一句。

他拂开她因紧张表情僵硬的脸,他依旧如春风和煦,温润柔和:“宛洛很好听。”

这三年间,他对她关照有加,甚至可以说是宠爱有加。

她爱唱戏,他便置了整套青衣的行当,请了国粹大家教她;

她想学字,他便置空亲自执笔,教她誊写横撇竖那,领悟诗词古韵;

她正是女子青春好年华,他便让她事事都心想事成。

他应了他的承诺,将她保护的极好。

他二十五岁生辰,按制,太子生辰宴,宛洛的身份是万万去不得的,于是她便如往年一般,等在他的书房内,等着他。只是这次,她却存了些不同往常的小女儿心意。

一直等到戌时三刻,才听得有宫人传报:“太子殿下回宫!”

“吱——”书房门被推开,她转身,来人正是他。通身带了些酒气,酒气本浊,此时却透着些醇香,更衬他的丰神俊朗,一如往常。

“太子殿下——”她吟吟笑语。

“洛儿。”他走近她。

她忽得有些紧张无措,原本准备好联系了千次万次的话语却如何也讲不出来。

“今日宴上群臣进言,”先开口的竟是他:“指责太子年已二五却仍未立妃……”

她身子微微一僵,所有话一齐梗在喉间,说不出咽不下,硌的心尖生疼。

罢了,他是太子啊!是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的东宫之主。自己只是他随手便可得的孤女戏子,还奢望什么......常伴君侧呢……

眉眼暗垂,泪意渐涌。

正是失意却突然被拥入温暖怀中,撞散一室酒香。

来不及吃惊就对上那双深情的眼,一如三年前带她走出困境,给予新生时的温暖。

“吾向父皇奏明心有所属,待到明日酒醒即请旨赐婚。”

“洛儿猜猜,我心中之人是谁?”

她已是红晕满颊,脑子迷迷糊糊,听了他这些话,心里飘飘的,怕是梦,又极度渴望这是真的。

“是你啊……”

他轻叹,一把将她打横抱起。她猝不及防之下惊呼出声,手臂攀上他的脖颈,声音却被淹没在一个绵柔的吻中。

她的手收紧了些。

她淡绯色的宫装和明黄的太子常服交织在地上,青丝散开与他的缠在一处。他的汗滴下来,和着她动情时的泪,锦帕替她尝过那滋味,是甜的。

第二天他吻别她:“我自去父皇那里请旨,你再歇一阵,我叫人端汤来给你喝。”

她看着他更衣离去,心中不知怎么突然升起一阵慌乱。对着他的方向伸出手,他却已掩上了殿门。

一个时辰后,传来了他的消息:“太子抗旨不从,引皇上震怒!”

她大惊,忙四处托人打探消息,人回来后告诉她,他请旨册她为太子妃,而她身份低贱,皇上同意收她做妾,教太子另择贤妃,他却态度坚决。皇上龙颜大怒,罚他在玉华殿外跪着,什么时候想明白什么时候再起来。

她立马红了眼,就要冲去玉华殿。一旁自她入宫就伴着她的宫女尤怜死命拦住她:“小姐,您这样去是白白送命!太子殿下走前已经预料到了如今的情形,交代我务必看好您,小姐万万不可冲动!”

停止了挣扎,只是泪水和眼中的担忧依旧停留。

一个时辰过去了,两个时辰过去了。她就呆坐在那里,等得太阳从高照到隐于枝头,他仍未归来。

直到她一天滴米未进体力不支,晕倒在地。尤怜才得了机会扶她上床歇息。

第二天,他依旧跪在那里。

正午的时候,三皇子琼向泽去见了他一面。两人似是交谈了些什么,三皇子离开的时候嘴角勾起一抹邪笑,随即进了玉华殿面圣。

待到三皇子再次出来,竟是传了圣上口谕:“赦太子回宫反思。”字里行间似是放过了太子这次荒诞的行为。

他长吸口气,长时间的跪立使他的两条腿早已麻木。俯下身子,对着玉华殿深深一拜,起身立马有两个宫人上前搀扶。

他的身子一软,竟是没有了走路的气力。

一台软轿停下,三皇子把玩着一柄白玉折扇走到他身边:“皇兄跪了一天一夜,不如乘皇弟我的轿子回宫舒适些。”

“皇弟”、“皇帝”。

“如此,便多谢三皇弟了。”

“皇兄慢走。”

她听闻他回宫了,早早在门口等着。直到看到他,一颗心好不容易才安定下来。

看到她的样子,他还是露出了一个虚弱的笑容:“我没事,洛儿不用太担心。”

察觉到他的异样,方才稍微安定的心又揪了起来:“殿下的腿怎么了?”

“不碍事,跪了一天有些麻了。”

“回去我替殿下捏捏。”

握握她的手:“好啊。”

她本意送他回太子寝宫,他却执意要去她的偏殿。

到了偏殿,她扶他半倚在软塌上,不轻不重刚刚好地替他捏着腿。

“洛儿,唱段戏给我听吧。很久没有听过你唱戏了。”

“好,殿下想听哪段?”

“就唱你我初见时的《锁锦囊》吧!”

“那殿下可要允我去收拾打扮一下。”

“好,打扮的好看些,我想看看我的洛儿比得三年前如何。”他笑道,他的笑似乎有魔力,每次都让人觉得舒适温软。

她坐在梳妆台前,掌心是底妆的膏脂,她仔仔细细的将膏脂一点点抹在脸上、脖颈上。她没有要尤怜帮忙,她要全部都是自己亲手来,画眉、包头、上齐眉穗、带发套......她要全部的自己,然后把全部的自己给他看。

轻抖衫帽,披上青衣。

她再次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,他被她惊艳了。即使清楚的知道在自己的宠爱下,她已经成为了极度优秀的人儿,他心里还是升起一股骄傲。

步履轻摇,环鸣佩响,水袖轻扬。她清婉开口:

“一霎时把七情俱已味定,参透了辛酸处泪湿衣襟。

“我只道铁富贵一生铸定,又谁知人生数顷刻分明。

“想当年我也曾撒娇使性,到今朝那怕我不信前尘。

“这也是老天爷一番教训,他教我收余恨、免娇嗔、 且自新、改性情、休恋逝水、苦海回身、早悟兰因。”

一曲唱罢,他的目光一直随着她。

上一篇 2023-07-27 22:44:26
下一篇 2023-07-28 05:06:07

相关推荐

发表回复

您的电子邮箱地址不会被公开。 必填项已用*标注