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敏丽在服装城开了个铺子，做批发和网销，每年国外的新款一出，她的服装设计师就会在原样上添加或减少一些元素，以避抄袭风险，然后发去服装厂定制，再贴上自己的品牌售卖。
这种销售模式，主播是重要的一个环节。她自己身材高挑，于是亲自做了女模特，另外高薪请了一个叫张达的男模特。帅哥搭美女，是这一行的套路。
正是服装换季最繁忙的时节，服装城来了很多全国各地的批发商，李敏丽和张达在铺子门口的小台子上走秀，以吸引批发商的注意力，一旦发现身上的衣服款式没人认可，就立即换上另一套款式。批发商们如果看中了某个款式，就会喊出“五十件”“一百件”之类的话，而旁边记录的雇员则会立即开票。
这种情况不会持续很久，所以必须抓紧时间，李敏丽和张达为了能多展示几个款式，甚至来不及去后台，就在众目睽睽之下更换衣服。她身材高挑、前凸后翘，张达外表硬朗，穿衣显瘦，脱衣有肉，胸大肌、腹肌一样不少。这也算是给那些批发商的福利了。
李敏丽看了看今天的订单，相当满意，说：“张达，累了吧，走，姐带你去吃大餐。”张达笑着说：“谢谢，我先去洗一下吧。”
铺子不小，前店后屋，后面是给雇员住的，安装有水电卫浴。李敏丽闻了闻自己的衣服，也是一股子酸味，于是进了店里，顺手从货架上给张达和自己拿了套新衣服。
后屋只有员工宿舍，没有李敏丽的，她想了想，说：“张达，我去你屋里洗吧。”张达不敢拒绝，于是打开了门。刚关上门，一看，顿时吃了一惊，原来李敏丽已经脱去外衣了，露出里面精致的内衣。他脸一红，扭过头去。李敏丽轻笑一声，说：“害什么羞呀，又不是没见过。”确实，他们走秀时，该看的不该看的都看过了。
张达才大学毕业，脸皮薄，红着脸没说话。李敏丽笑了笑，进了卫生间。她洗好后，换张达洗。张达洗到一半时，她突然闯了进来，双手抓住裙子的圆领向下一拉，宽大的裙子就整个脱落了下来。张达来不及反应，她就贴了上来。
李敏丽35岁，正是如狼似虎的年龄，而张达二十出头，更是精力最旺盛时。从此，二人干柴烈火，抓住一切独处时机行乐。有时候张达也会害怕，担心她的老公发现，但李敏丽却让他放心，因为她老公丁向生已经瘫痪了。没错，丁向生瘫痪了，家里所有的开支、包括她的保姆费都是她挣回来的，她可以养老公，但老公也别干涉她找男人，因为他给不了她需要的。
“对，我是，请问你是哪位？”
“我是市刑警队的，姓程，不管你现在在哪，立即回家一趟。”
李敏丽愣怔了几秒，突然像反应过来似的，急忙收拾东西。张达好奇地问：“怎么了？是谁的电话？”
“先不说了，我有急事，你也赶紧回去吧。”
120报警
这是丁向生挣到第一桶金时买的二手房，房龄不小，很是陈旧。客厅里，一辆轮椅斜倒着，地上趴着一个肥硕的男子，已然死了。程文远带着队员在检查现场，而法医田蓉则蹲在那里验尸。
这时，一个女人突然冲破门口的警戒线冲了进来，一看到地上的尸体，像是不敢相信一般捂住了自己的嘴巴，一瞬间，眼泪鼻涕就冒了出来，随之而来的是一声撕心裂肺般的惨叫。
等到她情绪渐定，程文远说：“李敏丽是吧，我是之前跟你打电话的警官。”
“警官，这、这到底怎么回事呀？”
傍晚的时候，辖区派出所接到120的报警电话，说他们接到急救电话，到成海小区23幢522室去抢救病人。他们到了后，人已经死了，急救医生发现死者有明显的机械性窒息的症状，于是选择了报警。派出所立即控制了报案人，并将案子移交到了刑警队。
李敏丽问：“报案人是谁？是不是陈梅？”
陈梅是李敏丽给丁向生请的保姆。家是一个私密的空间，除了陈梅，外人也不可能会发现丁向生死了。但正因为是秘密的空间，那丁向生如果是被杀的，只能跟她有关系。
“我们已经控制了陈梅。” 程文远说。她都能想到了，警方自然更能想到，“能聊聊你丈夫吗？”
“陈梅是我们小区的，家境比较困难，在我们家做保姆的同时还能照顾得到家。只是我没想到，已经三年了，我都将她当成了自己的姐姐，她怎么能忍心……”说到这，李敏丽又是泣不成声。
程文远又例行公事地询问了一些问题，见那边田蓉已经起身了，于是对李敏丽说：“谢谢你的配合，今天就到此为止吧，一会，我们的人会带你去做个具体口供。对了，你有其他住处吗，这里我们会暂时封起来。”
李敏丽点了点头。边上的何花花将她带到另一个房间，开始做笔录。
田蓉对程文远说：“急救医生说得没错，死者颜面部淤血发绀、肿胀，有瘀点性出血，死者的牙齿颈表面出现玫瑰色或淡红棕色，也就是玫瑰齿，这是明显机械性窒息的症状。死亡时间应该在下午5点到6点左右，应该是用软物捂住口鼻造成的窒息。”田蓉将一件装在证物袋里的东西拿出来示意他看，那是一个乳胶腰垫，上面有明显的血色。
保姆难做
到了队里，程文远立即提审了陈梅。陈梅四十多岁，是一个很普通的中年妇女，此时她头发蓬乱，两眼无神地呆坐着，一看到有警官进来，立即跳起来喊叫道：“我没有杀人，我真没有杀人啊！”
何花花和另一名女警上前将她按住，并让她冷静下来。程文远说：“放心吧，不是你干的，我们肯定不会冤枉你的。”
陈梅44岁，与丁向生是同一个小区的。因为老公死得早，自己带着两个孩子过得很辛苦，三年前，听说李敏丽正在给丁向生找保姆，于是就找上门去了，李敏丽很同情她，就把她留了下来。李敏丽是个好雇主，出手大方，而且不挑剔，她投桃报李，工作上也很用心。
只是丁向生的性格却越来越难以捉摸，一开始他手脚都不能动还好，随着治疗，手可以动了，经常趁她给他擦拭身体时，掐她打她，还故意把大小便拉在身上，并用羞辱性的语言骂她。不过，为了两个孩子，她都忍了。
现场勘察证实房门并没有被撬过的痕迹，而且那是五楼，又是傍晚下班高峰期，不可能翻窗进入，只能是通过钥匙。可李敏丽当时不在，陈梅不承认是自己杀的，难道还有人有钥匙？ 程文远用眼神向边上的何花花示意了一下，后者会意点头，立即起身离开。
“因为丁向生的妻子一直忙着做生意，你是实际意义上的最熟悉死者的人，那依你来看，谁会来杀他呢？”
陈梅茫然地摇摇头，说：“他瘫痪之后就是个废人了，连翻身起床，大小便都要人伺候的，谁会来杀他呢？”
“丁向生跟李敏丽的关系怎么样？”
“他们，也就是那样吧。我挺同情李敏丽的，一个女人，要做大生意，还要照顾丈夫，尤其是还要忍受丈夫近乎变态的臭脾气，更要忍受一个女人生理需要。”
这句话提醒了程文远，他问：“以你所知，李敏丽有情人吗？”
陈梅犹豫了几秒，说：“我一个保姆，哪知道这个。”
但看她的表情，她是知道的。
何花花去了陈梅两个儿子的学校，通过调查并提取了监控录像，证实了在案发时，她确实来了学校处理两个儿子打架的事。但这一点并不能完全证明她没有杀人，因为死者的死亡时间并不能准确到分秒，而杀一个瘫痪的人，是可以用分钟来计算的。她完全可以杀人后再去学校。
那边，调查李敏丽的队员有了消息，说她在湖景小区里还有一套房子，并与她请来的主播张达关系暧昧。通过调取湖景小区的监控，可以发现二人经常出入，甚至，就在案发当天，死者死亡的那个时间段，他们也在。
杀人动机
程文远带人来到服装城李敏丽的铺子时，她正和张达在台上展示各种新款衣服，时间原因，二人穿衣换装时间极快，不仅不避讳对方，甚至不避讳台边的那么多批发商，就像两个机械模特一般。
何花花准备上前将二人叫下来，程文远拦住她，这年头赚钱不易，没必要打扰别人赚钱。他走进铺子。铺子里也是一派忙碌，三四个员工正在紧张地打包封箱，这些都是网上的订单，至于门口那些批发商，则是仓库发货。他们进来后，估计是被当成了来逛店的人，没有人理会他们。
程文远跟一个正在打包的姑娘说：“你们店里生意真不错呀。”女孩头也来不及抬，说：“还行。”就又自顾自忙了。程文远讨了个没趣，只好亮出了警官证。那店员顿时茫然。程文远笑着说：“不用紧张，不忙的话我们聊聊？”
店员对李敏丽也是极为崇拜的，觉得她一个女人，能把生意做得这么大，而且还不吝啬，跟她做事，辛苦也值得。至于原老板丁向生，她是新人，就不知道了。而且，据她所知，铺子里已经没有超过三年的老员工了。
这一点比较奇怪，对于一个正在蒸蒸日上的小微企业来说，老员工不应该是宝贵的吗？这样子看起来，就像是李敏丽一接手生意，就在有意识地剔除老员工，最后，全换成了自己的人。
到傍晚时，程文远第二次来服装城，正好赶上李敏丽和张达停止舞台走秀。见到程文远，李敏丽脸色一变，走过来问：“警官，有什么事吗？”
“随便聊聊。”程文远的目光从走过去的张达身上移开，看到她满头大汗的样子，说，“要不你先去整理一下，我们等你。”
十几分钟后，李敏丽带着程文远等人去了边上一家饭店，要了个包间，关上门。李敏丽说：“刚才我的店员说，你们之前已经来过一次，谢谢你们的体谅。”
“客气了。找你是想跟你聊聊陈梅。”
李敏丽口中的陈梅跟警方掌握的情况差不多，她对陈梅还是比较满意的。李敏丽知道丁向生的脾气已经越发怪异了，她自己是无法忍受的，所以在湖景小区买了套房子，平时也很少回去，都是陈梅在照顾丁向生。说陈梅杀了他，她是不相信的。第一，陈梅有两个儿子，就算想杀人，她也会先考虑这个问题。第二，家里没什么现金，陈梅没理由杀人。第三，陈梅一向逆来顺受，哪怕受了很大委屈，也绝不敢杀人的。
程文远点了点头，从各个方面得来的线索来看，李敏丽都是一个磊落的人，能帮保姆说好话，能得到员工赞赏，还能亲力亲为做模特卖衣服，很不简单。不过，话又说回来，如果李敏丽真是无辜的，那凶手是怎么拿到他家的钥匙的？
李敏丽身上当然有钥匙，但她似乎更没有必要杀丁向生，因为丁向生死与不死，对她来说其实区别并不大。杀丁向生的人，应该是他死后受益的最大的人，李敏丽和陈梅都不是，突然，程文远想到了刚才见过的那个身材不错的帅小伙。
现场还原
张达承认，自己跟李敏丽确实发生过关系，是她主动的，但他也没拒绝。毕竟，可以享受成熟女人的身体，而且还有钱赚，又何乐不为。但在他看来，这种关系只是暂时的，他不可能会永远跟她在一起，她也跟他说过，只是成年人临时搭伙而已，她需要安慰，而他想的是趁着年轻，趁着这个机会，多挣点钱，也去开一家类似的铺子。
“我确实有很多机会拿到丽姐的钥匙，但根本没去碰它，更不可能私配下来，再去杀丁向生。”张达说，“我又不傻，现在这样不好吗，干吗用我年轻的命去换一个废人的命。”
张达虽然年轻，但话里话外都透着一股活通透了的感觉。如果他根本没想过跟李敏丽结婚，那他的杀人动机就存在了。
当然，程文远也不可能只听信他的片面之词。但之后调取成海小区大门口的监控，确实没发现他进来过。而湖景小区的监控证明了，他当时正跟李敏丽在一起。
案子似乎走进了一个死胡同，有可能杀人的人都没有杀人的动机和时间，程文远不得不考虑，是不是破案的思路岔了？
去调查丁向生出事的队友有了结果。三年前，城西大桥重建，拦水筑地基。一天夜里十点多钟，丁向生赴宴后，步行路过这里，趴在护栏上看施工时，从人行道跌入七八米深的河道中，脊柱断裂而瘫痪。
丁向生虽然与李敏丽结婚了，但从来没有看得起她，总觉得她高攀了自己，所以言行举止之间对她甚是不客气，他们的邻居也经常听到他打骂她。甚至，有一次她母亲过来看她，他都没让人进门，反而关起门来，将李敏丽打得哭叫连连。后来，丁向生瘫痪了，张敏丽接手生意，邻居们也清静了很多，觉得这样挺好。
傍晚的时候，田蓉让他陪自己再去现场看看，因为她在进一步验尸时感到有些迷茫。程文远一边开车，一边询问道：“这可不像你，田大法医也有迷茫的时候吗？”
“不是验尸，是……”田蓉顿了顿，“说不出来，到了再说吧。”
现场仍然保持着原来的模样，甚至连轮椅也还是侧倒在地，原先尸体的地方用粉笔画着人形，作为凶器的乳胶腰垫摆放的位置也用粉笔画了出来。二人用现场还原的方式勾勒出案发时的情形。
按照他们之前的推断，首先，凶手用钥匙打开房门，屋里的丁向生见状惊恐，手推软椅往卧室走，但到门口时被凶手拉住，凶手从他腰间抽出腰垫捂在他的口鼻上，造成窒息死亡，凶手移开手后，他滑落摔倒。整个过程应该只有几分钟，随后凶手从容离开。
这样的话，凶手应该是专门避开保姆陈梅了，但是，那天陈梅是临时有事才早点离开的，难道，凶手一直在暗中观察？还有，轮椅在前面跑，凶手在后面追，追上后，最方便也是最快捷的手法应该是以胳膊由后勒住脖子，为什么凶手会拿腰垫捂死死者？要知道，腰垫是垫在腰间的，死者是个大胖子，而且瘫痪了，要抽出来还是需要一定力气的。
田蓉说：“这正是我的困惑。解剖后，凶手所有的特征都符合机械性窒息，但是，他的体表没有同类死者那样因挣扎而留下的痕迹，双手指甲缝里也没留下皮肤组织和纤维之类的可疑东西，另外，在腰垫上也只发现了他自己的指纹。”
可以想象，死者原先是一个强势而富有的男子，因为失足成了瘫痪，生意被妻子接手，而且，竟然比他原先还要做得好。他的自信与身体一样被摧毁了，这让他越发暴躁，以吸引妻子的注意力，但让他无奈的是，妻子对他已经失望到了绝顶，根本不想理会他，而是请了保姆来照顾他。于是，他一腔怒意发在保姆身上，但保姆是个善良的人，更加同情他妻子，他也就越发愤怒，最后选择了自杀。
他的自杀是想故意给妻子添堵，或者真的就只是活累了？一切都因为他死了而不可考了。
所以，善待身边的人吧，否则，一旦你让对方心凉了，总有一天，你对他所做的，她都会全部还回来。
程文远特意又去了一趟服装场，准备把结果说给李敏丽听。李敏丽还在和张达在走秀卖服装，他站在边上看了一会儿，居然觉得他们配合得也挺和谐的。
- 本文为推理集中营原创小说《贪婪者死于贪婪》系列之第36个故事《死者死于自杀》，禁止转载，抄袭必究。
